日子还没到，我忽然想到了 911。

2001 年 9 月 11 日那天晚上，我在大学宿舍里摸鱼，那时是大三刚开学不久，与期末不同，去自习室图书馆苦读的同学并不多，炎热的夏日一宿舍人几乎到齐，光着膀子抽着烟看电视。

大学入学的时候，每个宿舍都有一台小电视，大概不到 20 寸的球面彩电，播送着有线电视频道。信号是学校电视台供应，除了大学自己的一个电视台外，其他的频道里最有意思的当属凤凰卫视，那时候正是凤凰卫视如日中天的时代，从节目制作到画面都是一流水准，因此只要电视开着，多半也是在看这个频道。

忽然宿舍走廊里不知谁在喊，快看凤凰台。大家不知怎么了，纷纷按动遥控器，而映入眼帘的就是冒着浓烟的世贸大厦，像是失火了。一时间响起一阵惊呼，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没有多久，远处第二架飞机就撞过来了，现场的主持人惊呼，镜头切换。那火舌透过了大楼从另一面窜出，可见撞击的力量有多大。

那一瞬间，我知道附近的几栋宿舍楼都在同时收看，因为我听到一阵欢呼。大家好像怀着与本拉登相同的愿景，认为世贸双子塔是美国帝国主义霸权的象征，被撞了，就好像有人在一座混蛋的纪念碑上进行了涂鸦，或者在大家不喜的伟人塑像脚下撒了尿，不论对那位不喜的对象是否有实质性伤害，至少心理上出了气。

就在欢呼此起披伏，尚未散去的时候，双子塔之一撞击点的上半截，原地落了下来，拜凤凰卫视的直播能力，那一瞬间尚可看到有人型物体从窗外跌落。上半截下落瞬间砸灭了火焰，如同常常看到的定向爆破拆楼一样，将下半截一路砸到底。浓烟沿着街巷滚滚而来。后来第二座也倒了下去，尘埃笼罩，一切都黯淡了下去。

楼塌掉的时候，整个宿舍区一片寂静。还有零星的几声欢呼马上就被遏制，取而代之的是宿舍里的几声低语，「我操，太惨了」。

我忽然感觉心里舒服了一点。为了一场惨剧和人的死亡而欢呼，总是会让我感到不适，而这一刻为我的同宿舍同学，同班同学和那一片黑压压的楼房中素未谋面的同学而欣慰。虽然开始大家本能的为美国的丰碑遭受撞击而喝彩，但悲剧袭来，人性还是占了上风。这一刻大家真正是个成年人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始终为此而努力，正是人性所在。

后来我们时常聊起那一夜，大家回忆说，那时候不知道飞机什么情况有没有人，但那个楼里一定有非常非常多的普通打工人，就像今天的我们。当时我们对这种大型写字楼里的人口密度没有一点概念，但一定非常非常多，他们不应该作为一个政治仇恨的注脚，他们还有家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