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尾巴 - The Last Happy Time In Cinema

最近的周末,总带小孩去看电影,可能是因为他们刚写完暑假作业,报复性观影。看着身旁被银幕照亮的开心的脸,看着前方玩手机的人的雪亮的手机屏幕,感受着后方踢着椅子的人,前后夹击,忽然走神。

最近的周末,总带小孩去看电影,可能是因为他们刚写完暑假作业,报复性观影。看着身旁被银幕照亮的开心的脸,看着前方玩手机的人的雪亮的手机屏幕,感受着后方踢着椅子的人,前后夹击,忽然走神。

小时候我爸在科协工作过,主要任务就是画各种海报招贴还有写标语,我记得他能在墙上写很漂亮的美术字 —— 这个词现在都很少用了,就是放大的各种宋体、姚体、黑体字,还给电影院门口画海报。

那时电影院其实都是礼堂,所谓礼堂,大概就是举行礼仪活动的场所,这种礼堂大概都是多功能的,主要功能大概是开会 —— 毕竟我们的政府喜欢开会 —— 次要功能是演节目,而空闲时间当然比较多,当然就用来放电影。门口有高高的台阶,正中间是一排大门,不是一个。门两边有两个巨大的空白方框,用来安放海报。当有电影上映的时候,就会照着电影宣传册放大成为电影海报,当有其他活动时,通常是用美术字书写的活动内容。

走进正中央的大门是一个大厅,是黑黝黝的水泥砖地面,这种水泥砖至今对我都是一个迷,水泥里似乎镶嵌着绿色的小石子,并且整体被磨平,光可鉴人,但在岁月的侵蚀下透着一种油亮的质感,好像早上街边炸油条的摊子。这个大厅左右的地方 —— 也就是外面海报的背面相对的位置,通常有两牌柜台,卖一点零食、瓜子糖果,或者干脆就是空着的玻璃柜,蒙上一层尘土。

大厅正对大门的位置还有一个内门,检票员就站在这里,我抬头看他,他将我手里的电影票抓过去,撕掉一半又塞回来,目光早已移向后面的人,我就被簇拥着进入真正的大厅。大厅是黄色的灯光,屋顶极高,因为灯光昏暗和特别的结构,用眼睛是断然无法判断屋顶高度的,那屋顶就如同昏黄的天空高悬。有吊扇嘎嘎转着,因为礼堂很大,所以夏天也不热,反而有一股阴冷感。

因为礼堂除了看电影总有些其他的功能,例如开大会或者演节目,因此前方是个舞台。舞台的背景墙是一块白色的幕布,也被光照的昏黄。拿着票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与现在不同,那时的座位是售票窗口按顺序卖的,没有自己选择的能力。因此除非对电影院座位分布捻熟于心,否则拿着票找座位的时候仿佛开盲盒。

座位是一种多层的胶合板与铸铁的组合装置,屁股离开椅子的时候会因为特殊设计,利用重力啪的立起来。而扶手很细,座位也很窄,看电影如同端坐在板凳上,假装摸不到隔壁的手。虽说看上去又冰冷又硬,但总还有比现在好的一点,嗑瓜子。

那时候我们都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嗑瓜子,然后大大方方的将瓜子皮扔在地上 —— 地面没有台阶,是一个倾斜的坡度,因此如果有什么皮球之类的东西掉在地上就会如同掉在黑洞里,永远消失 —— 我有一个皮球就这么没了。而那些留在地上的瓜子皮不必担心,我亲眼见过有清洁工将瓜子皮用大麻袋装走,听说可以用来生火。嗑瓜子的声音会连成一片,当电影忽然出现一个静默场景的时候,就能听到满场的沙沙声,伴着黑洞洞的气氛,让人想起夏天的雨夜,凭空升出来一种潮湿感。

瓜子总是能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刚好磕完,散场时灯光大亮,预示着本次消费的余额不足,大家乱哄哄的,踩着满地的瓜子皮蹒跚着上坡,从来时的门口散去。有一些高级的礼堂有侧门,出去是一道狭长的走廊可以散场,不过我小时候最常去的影院没有,只有背后那一道窄门,走出去便回到了阳光下,阳光下是暑假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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