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与老婆闲聊，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在我们各自的童年时光里，远在山西的她和远在河北的我，竟然有同步的时尚潮流，那时大约是九十年代初，我们对于自己和周围人的穿着打扮，开始了自己的观察，直到今天我才萌发出这个疑问，那时的时尚靠什么流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互联网、小红书，却能做到某一天忽然大家就穿得一样了。

那时最重要的时尚穿搭之一就是健美裤与马海毛。

马海毛 —— 我曾经以为是「海马毛」 —— 是一种带有长长绒毛的毛线。马海毛织出来的毛衣，外表看不到那些编织的花纹，只能看出绒绒的质感。这种毛衣要用粗大如铅笔的毛衣针来织 —— 那时候的毛衣几乎都是自家手工织成，大多数妈妈都可以熟练地一边或看电视或读书，同时双手不停上下飞舞。织毛衣其实并不是非常难，我也曾经编织过一大片平针 —— 最简单的针法 —— 其实最难的是对毛线松紧的掌握，用两根毛衣针打的每个节都是一样松紧均匀，而这一整个毛衣是否好看，全仗着右手无名指来控制毛线输入的松紧度。

而马海毛的本体很细，绒毛却长，大约是我记忆中手工编织毛衣的终极水平，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功。有一些创新选手，甚至在其中混入了绸带与蕾丝，与毛线共同编织在一起，形成让人眼花缭乱的花式。

健美裤大多是黑色 —— 裤腿下方有脚蹬的带子，可以保持绷紧。但不知是那时的材料问题，还是穿法问题，亦或是尺码不合适，大多数人都拉得很紧，给人一种拼了命才提上裤子扎紧的感觉，就像穿着两只黑色塑料袋 —— 冬天还有人在健美裤下面穿上秋裤和毛裤。而日常穿着健美裤的准运动员们，脚底下一定要穿双白鞋。

最常见的白鞋叫做网球鞋，当然，彼时的我们谁都没有见过网球。网球鞋就是淡绿色胶底加上白色帆布面的一种结构简单的运动鞋，上面是两边各三个鞋带孔，要穿上鞋带固定，如果换成横向一条松紧带，就叫做「护士鞋」了。网球鞋的白色布面要保持洁白，要用到一种叫做「鞋粉」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成分，当然我们只用粉笔，将穿久了边缘泛出的黄渍遮盖掉。还流传着一些高级的保养方式，例如洗过的鞋要用纸包起来阴干，就不容易出现黄渍等等。

后来有了一种新的高级货，叫做「旅游鞋」，想必是旅游时才穿的。现在仔细回忆，形状大概类似板鞋，由不同形状的白色皮子拼接而成，鞋底比常见的球鞋软很多，穿久了皮子便会出现折痕，最重要的是鞋子脏了不能用湿布来擦，因为会让上面的缝线变成黑色而不美，清洁旅游鞋的秘诀是用橡皮擦，擦一擦光亮如新。

到了今天，健美裤的潮流以瑜伽裤的形式重新复活了，而旅游鞋干脆直接复古转生称为 Old School，只有手工编织的马海毛的毛衣再没有出现。

男生受到港台录像带的影响，留起郭富城式的宛如蘑菇的发型，宽大的双排扣西装，肥大但收口的西裤 —— 与上身的西装一定要错开颜色。一到放学时间满街的郭富城都四散了，还有高一点的郭富城打劫矮一点的郭富城，郭富城们推着哗哗作响的山地车 —— 不知道谁发明的一种塑料扣子，可以装在自行车辐条上并上下滑动，推车时不断落下哗哗作响。

除了这个爆款穿搭，还流行过一些时尚单品，例如八角帽。印象中没有在任何影视作品中看到过，莫名其妙的每个人都有一顶。这种帽子通常是暗格子花色，像是贝雷帽，头顶还有个小揪揪，但又带帽檐，戴起来起来像是某种性格奇怪的老年人。还有黑色呢子帽，这是一种类似漫画中民国时期日本学生的制服帽子，但过去学生帽一般帽徽处是空的，而我们这种还带着一个花哨的帽徽，对了，如果你看过《JOJO 的奇妙冒险》，大概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样子。满街都在行走着面貌各异的身高一米二的空条承太郎，那景象堪称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