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防疫政策修改时间其实不太长，但又像过了好久。我猜测到今天，北京应该有超过一半的人已经阳了或者阳过了。比如我自己，就大约处在病程的第七天，烧早就退了，只嗓子略微不爽。根据攻略，没准快转阴了，为了节约抗原，我计划明天或者后天再测测。

这次按照攻略生病的经验简直前所未有，过去只有照着说明书吃药，从没有过照着说明书生病的。我也得过不少病，大大小小，坦率地说每个病都是有前人得过的，因此每次得病也都是有一些经验心得可以在网络上搜索到。但且不必说什么复杂的记不住名字的病，即使是流感，你走在街上也大概率不会总能迎面碰到刚好跟你一样的人。生病时，你会有一种和众人不同的茕茕孑立的孤独感。

而这次由于放开的过程太过剧烈，导致生病的人们，如同山崩海啸一般齐齐整整，大家按照计划生病，按照攻略康复，仿佛回到了那个轰轰烈烈的计划经济时代，有一种整齐划一的共产主义朋克风。而病毒似乎会附着在攻略上，当你看过攻略后四十八小时内基本上会准时烧起来，然后你只能再次打开攻略，看着里面大大的「多喝热水」出一会神。

也是因为这个，一旦率先得病的人，便会分享欲爆棚，似乎自己才是那个天选之子 —— 人类第一个发烧的人。微信群里满山满谷的都是大段大段分享生病经验的人 —— 刚开始发烧的时候我也这样，后来醒悟过来，这个场面好像当年《赛博朋克 2077》游戏刚发布时的样子，时不时总有人汇报进展，还有人站起来说我通关了新的剧情，有人比较菜通不了关，就转而去分享一些隐藏彩蛋，总之如果没分享点啥好像游戏就白玩了，再不行还能说我好菜怎么打不过去，赢得一片安慰。

当然微信群里还有另一种人，就是仍然宏大叙事，左手分享一个全世界感染数据，右手分享一个钟南山内部讲话，忧心忡忡得让人心疼，这些人一般都是还没阳的，用这种方式在表达焦虑的情绪。不像阳了的人都在忙着进行个人生活全方位分享，外带编段子。

随着病毒的攻城略地，那些阴人似乎越来越少。慢慢的，谈论宏观数据，转发钟南山张文宏的人越来越少，而晒药单的人越来越多，而当你潜伏在一个微信群观察一阵子发现所有人都像在草榴社区一样有礼貌的时候，那就证明已经全阳了。也许病毒真的会影响雄性激素也不一定。

此时，新的微信群社交老大难问题又会接踵而至，那就是中药和西药的争论。当然，具有一定情商的人通常不会触碰这个话题，就如同小时候听说，外国人聊天时不谈宗教和政治，只谈天气，这是一种礼貌。小时候不懂，现在懂了，其实就是见面不聊中医的意思。但有时对面阵营大放厥词实在让人生气，就会有人吵起来或者阴阳怪气。中医还是西医，仿佛是中国人的宗教与政治，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话可说，但又为了友谊又不敢轻易开口。

对我自己来说，似乎后遗症是变懒了，懒得说话和争论。早年，在微博上看到什么不靠谱的言论，总会反驳一番，后来打心底里承认了微博的生物多样性，就转换了观察角度，看得饶有兴味，现在这种退而成为观察者的感觉，又在各种微信群找到了。生动而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