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下半年,去了几次香港。
去香港是因为入职了一家香港公司,位于鲗鱼涌的嘉里中心。这个鲗我一直不知道读做什么,还好嘉里中心足够有名,能让我不会迷失在出租车上。鲗鱼涌有个著名的网红地标「怪兽大厦」(题图),相信已经成了香港的某种象征。象征着香港除了东方明珠这个高大上的称谓之外,还是赛博朋克低生活的代名词。
初到香港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因为正是黑衣人运动刚刚熄火但还没完全结束的日子。四处可见涂鸦与张贴,公司楼下曾是最大的一处聚集场所,同事告诫有一座天桥夜里不要去。我便拿出了北京精神,大咧咧在地面横穿马路,唯独要小心的是靠左行驶的汽车,过马路不要看错方向。到了马路对岸到便利店买烟,便利店老板娘永远是普通话最好的那一位,闲聊两句后出来找到一只橙色垃圾桶,站定,掏出一根烟 —— 如果没有橙色垃圾桶的地方胆敢点烟,就会从地里冒出一个如同地精的人拉住你说对不起我是控烟署,然后开一张一千元罚单扬长而去。
掏出烟,旁边徜徉出一位很老很老的老大爷,向我比划了两个手指仿佛在宣告胜利,我心照不宣的掏出一根烟放进他的手指,给他点上,老大爷点点头,继续徜徉着前进了。留下我站在垃圾桶边,感受着夜晚略带寒意的海风。
(就是这个垃圾桶)
嘉里中心一楼有几个压扁了的人——的塑像,可能预示着楼上社畜们的生活状态,也可能是让社畜们看到时会有成为小巨人的错觉。二楼有几家小馆子,每到中午开饭的时候,人潮汹涌。一家西式简餐总是在排队,我有时会拐进一家声称米芝莲推荐(米其林)的小店吃煲仔饭,穿过层层叠叠的桌椅和座位,保持全程如飞机餐一般的用餐姿态,假装听不到邻桌的私语。
(就是这个面馆)
而实在无聊则会下楼,绕过后面的花园,进到小巷,巷子里有一些饭店,每家饭店的面积大概就相当于普通住宅的客厅大小,也要塞入三四张圆桌,三个人点上三个菜三个白饭,人均大约八九十人民币,便是一顿工作餐。
可能去香港是工作而不是游玩,少了一点上空俯视与参观感,多了一些与同事的闲聊,他们有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也有生在香港、童年移民海外的人,还有其他国家来工作的人,甚至还有一位大陆移民。香港人看到我总会声明,我们是站警察一边的哦,我第一反应是有点愕然,这是啥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是黑衣人抗议运动的后遗症,大家不愿意让自己与大陆人因此产生隔膜。
香港本地同事很好识别,他们的英语有一点口音,同时多数人不会说普通话,他们的快乐总是带着一丝职场表演的痕迹,掩盖着内心的忧愁,他们面对大陆北京来的我,谨慎的进行着表情管理与遣词造句。而那些洋人们 —— 在多民族多国人混杂的地方,只能用洋人这个词来指代洋人 —— 则是彻底的无忧无虑,调侃老板,痛骂公司,可能他们知道自己总会离开,他们只是来感受和体验这个东方赛博朋克世界的。
后来疫情蔓延,大家居家办公远程会议的时候,我才发现香港同事们的家,是多么的逼仄,相信每个人开会前肯定整理过背景,但仍难掩凄凉。
(酒店窗外的夜色,拍摄于港岛香格里拉酒店)